查看原文
其他

新书推荐 | 罗雅琳编:《洪子诚研究资料》

罗雅琳 海螺Caracoles 2022-10-23


罗雅琳编:《洪子诚研究资料》,云南人民出版社,2022年版


目录


辑一:生平自述

洪子诚:语文课外的书

洪子诚:《中国当代文学史》编写的回顾

洪子诚:仍有稳定和值得信赖的事物——“与20世纪同行:现代文学与当代中国”会议上的发言


辑二:研究文选

孟繁华:当代中国文学研究的学术化——洪子诚的意义与启示

旷新年:君子儒:洪子诚的意义

《中国当代文学史》研讨会纪要

钱理群:读洪子诚《当代文学史》后

李兆忠:当代文学:打开历史的黑箱——文学史家洪子诚

戴锦华:面对当代史——读洪子诚《中国当代文学史》

昌 切:学术立场还是启蒙立场

王光明:文学史:切入历史的具体型态——以洪子诚的研究为例

李 杨:为什么关注文学史——从《问题与方法》谈当代“文学史转向”

郜元宝:作家缺席的文学史——对近期三本“中国当代文学史”教材的检讨

冷 霜:在两次“重写文学史”之间

赵 园:有感于洪子诚先生文集的出版

侯桂新:洪子诚与当代文学史写作的主体性

张洁宇:学者姿态与学科意识——谈洪子诚先生的当代文学研究

贺桂梅:文学性与当代性——洪子诚的当代文学史研究

姚 丹:一个人的文学史——洪子诚学术研究的范式意义

岩佐昌暲、武继平:洪子诚著《中国当代文学史》日文版译后记

吕正惠:作为生命价值依托的文学

吴 昊:当代诗歌细读的可能性——评洪子诚《在北大课堂读诗(修订版)》

刘复生:思想的左右互搏——《材料与注释》的“书法”

杨联芬、邢 洋:真相与良知——洪子诚《材料与注释》引起的思考

孙民乐:文学史的“救赎”——读洪子诚先生《材料与注释》

钱文亮:带引号的“当代”:兼谈文学史家的有为与无为

当代文学的“材料与注释”——“光启读书会”评《材料与注释》

李公明:“材料”与“注释”的……另一种力量

陈培浩:文学史写作与90年代的知识转型——以洪子诚的研究为例

毕光明:洪子诚的学术生命力

张 涛:当代文学研究“生长记”——洪子诚著作阅读札记


辑三:访问与对谈

洪子诚、贺桂梅:穿越当代的文学史写作——洪子诚教授访谈录

洪子诚、季亚娅:文学史写作:方法·立场·前景

洪子诚、吴晓东:关于文学性与文学批评的对话

洪子诚、李浴洋、李 静:重审当代文学中的“制度”与“人”——洪子诚教授访谈录

洪子诚、丁雄飞:谈中国当代文学史

辑四:著述与评论目录

著作

编纂

论文

访谈、对话

评论、研究文章



内容摘编


仍有稳定和值得信赖的事物

——“与20世纪同行:现代文学与当代中国”会议上的发言


洪子诚


2018年10月16日,上海市高峰学科“中国语言文学”和上海师大光启国际学者中心,在上海师大举行“与20世纪同行:现代文学与当代中国”的学术研讨会。洪子诚先生在会上的发言后由“澎湃新闻”的《上海书评》发表于2018年11月11日,题目是《洪子诚︱“与二十世纪同行”:变动纷乱中的稳定与信赖》。本文根据发言稿补充修订。


很高兴参加这次会议。许多朋友多年没有见面了。最近一次见到李陀,是 2004 年在海南开“文本分析”的研讨会上,是《天涯》杂志组织的,已经快十五年了。上次见到陈思和,是他到北大参加完比较文学年会来我家,那时他的头发还是黑的,估计距现在也有十五六年了。王安忆的作品当然经常读,也是她的“粉丝”,在书刊报纸上无数次看过她的照片,但见到真人还是在今天。当然,蔡翔、罗岗、毛尖、倪文尖见面机会比较多。刚才播放了李欧梵先生的视频,他是在现当代文学研究的视野和方法上有很大影响的学者。八九十年代,我从他的《铁屋里的呐喊》,以及收在乐黛云老师主编的《当代英语世界鲁迅研究》中他的六七篇论文中学到很多,可惜他今天因故没能出席这次会议。


乐黛云先生(2012年在贵州)


“与 20 世纪同行”的题目很好,也很大。“同行”的说法浪漫、惬意,不过,每个人和“历史”的联系其实是各不相同的。有的可能是叱咤风云的弄潮儿、冲锋战士;有的是像鲁迅谈柔石《二月》说的,“惟有衣履尚整,徘徊海滨的人,一溅水花,便觉得有所沾湿,狼狈起来”的;当然还有是被裹挟者,或成为“历史”的囚徒的……


对这个严肃的问题我确实想了很多天,也不知道能说什么。我就谈一些零碎、感性的生活碎片吧。十几年前到俄罗斯旅游,离开莫斯科机场已经下午三四点,旅游车便把我们直接拉到吃晚饭的北京饭店——一座在 20 世纪 50 年代中苏蜜月期修建的,斯大林式的宏伟建筑。吃了一顿与这座建筑全不相配的“旅游饭”后走出饭店,发现前面广场中心有一个高大的塑像,走近一看,啊,马雅可夫斯基!他是我们这些游客——孙玉石、赵园、吴福辉等都十分熟悉的诗人。这时暮色渐浓,广场上行人不多,他依然高傲、很酷地站在那里,却显得孤单落寞。我骤然意识到,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想到他,也没有读他的作品了。50 年代上大学,有几位外国左翼诗人参与塑造我们这些“爱诗者”的诗歌意识,聂鲁达、希克梅特、艾吕雅……其中最重要的是马雅可夫斯基。“假如你们愿意/我可以变成百般顺从温柔的人/不是男人,而是——穿裤子的云”;当然,读得最多的还是他的《列宁》《好!》《向左进行曲》。《好!》之中的“生活/好的/生活得/很好”的那些“创世纪”式的语句,呼应着我对新生活和新生命的想象。可是,曾经喜爱的诗人,为什么会这样轻易、转眼间就从自己的记忆里清除?这是当时在这个名为马雅可夫斯基广场上留下的问题。


马雅科夫斯基(1893~1930)苏联诗人、剧作家。生于格鲁吉亚的一个林务官的家庭。1912年开始诗歌创作,深受未来主义派影响。他的《宗教滑稽剧》是苏联第一部具有高度思想艺术水平的戏剧作品。


八九十年代编写文学史,和后来写“阅读史”,在查找材料过程中,看到我“文革”前夕和“文革”中的一些笔记、文章。当年批判电影《早春二月》,我也是参与了的,写了两篇文章,一篇曾在全系师生会上宣读,并登载在学校内部刊物《红楼》上,另一篇和教现代文学的一位先生合作,用笔名登载在北京市委主办的理论刊物《前线》。重读这些感到很陌生的笔记和文章,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,惊讶我怎么能写出这样的文字。设想如果我不是留存有这些“证据”,我是不是会否认它们出自我的手?俄国的别尔嘉耶夫在他的《自我认识》的思想自传里说,“选择完成记忆”。这种记忆中的选择,有时候是自觉的,也有的时候其实是无意的。


1959 年集体科研,我和谢冕、孙绍振等编写《中国新诗发展概况》,我们用两条道路、两个阶级斗争来处理新诗史的诗人和流派。在我负责的部分中,“新月派”“现代派”以及当时成为“右派”的艾青,都被列入资产阶级、反动或有问题的行列,推举的则是臧克家、殷夫和“中国诗歌会”的杨骚、蒲风、任钧。可是,前些年我和一些先生(奚密、吴晓东、姜涛、冷霜)合编的《百年新诗选》,这些原先推举的诗人,都没有在里面出现;相反,“反动”、资产阶级、小资产阶级的诗人则出现在显著位置上。


这些前后分裂,既是我的情况,但又相信并不只存在于我的身上。这印证了米兰·昆德拉的一段话:“历史的加速前进改变了个体的存在。过去的几个世纪,个体的存在从出生到死亡都在同一个历史时期里进行,如今要横跨两个时期,甚至更多。历史奔跑,逃离人类,导致生命的连续性与一致性的四分五裂……”(《相遇》,台北版,大陆版为《邂逅》);这也是福泽谕吉说的“一生而历两世”的情形。


这种分裂,也体现在细微的、隐秘的心理、感情的层面。大学毕业的 60 年代初,曾一度沉迷于契诃夫的小说、戏剧,读过关于他的许多评论和同时代人的回忆文章。有一本书叫《回忆契诃夫》,里面收了阿维洛娃的长篇回忆《我生活中的契诃夫》,也收了契诃夫妻子、大剧院演员克尼碧尔的回忆文章。阿维洛娃是三个孩子的母亲,是契诃夫的“秘密情人”。我眼泪汪汪地读了阿维洛娃长达几十页的那种“照亮自己灵魂”的爱情描写,对克尼碧尔显得平静的叙述却没有什么感觉。可是 2010 年我写《我的阅读史》重读这些文字的时候,发现感受发生“翻转”:无感的是阿维洛娃的有些撕心裂肺的倾诉,亲近的却是克尼碧尔懂得人与人之间理解和感情联系的限度,那种因具有深刻的“悲观”因子,而体现在文字上的节制却并非无情的叙述。这就是戴锦华先生的一位学生在评论契诃夫时说的一句话:“说不爱是容易的,但爱却很难成为谈话的内容。”这种感受上的“激变”,既与年龄有关,也与当时一个刚二十出头的人的处境有关——那个时候,没有一个女孩子肯拿正眼看他——但也是时势变迁所导致。


洪子诚:《我的阅读史》,北京大学出版社,2017年


这种情感、观念、评价标准发生颠覆、翻转所引发的生命分裂,不仅发生在个体自身,而且也体现在不同个体对时代感知的错位形成的对比。正是这个因素,让我 90 年代初读王安忆的《乌托邦诗篇》时,在这段话上面停留许久:


我一直追索着他,结果只染上他的失望,我们要的东西似乎有了,却不是原先以为的东西,我从来没有赶上过他,而他已经被时代抛在后面,成了落伍者。就好像理想国乌托邦,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它,却已经熟极而腻……


波兰诗人米沃什的《礼物》这首诗,现在已经为读者熟知,我至少见到六七种中译文本,里面有这样两行——我用的是西川的译文——

 

我知道世上没有什么人能让我羡慕,

想起今我和故我同是一个人不再使我难为情。

 

这是饱经沧桑的老者晚年的平静心境,是他对自己生命过程的回顾。有的译文将“羡慕”译为“嫉妒”;我不知道哪种更接近原文,但感觉“嫉妒”在情意上有点强烈。对我来说,“世上没有什么人能让我羡慕”也许有达到的可能,而“今我和故我同是一个人不再使我难为情”却是相当困难的事情。如何通过阅读、写作来修复生命中的裂痕,重新建立一种今我、故我同一的“整体性”,对我来说始终是个难题;这也许是一条没有终点的路。我的当代文学史研究,自然主要是希望能深入把握对象,但也是对自己问题的清理,对自身问题的回答。


那么,在这变动纷乱、许多时候个人对自己命运无法预测的世纪,这个生命呈现众多裂痕的人生中,是否还存在稳定、可靠、值得信赖的事物?回答当然是肯定的。搜寻起来,比如,那些本原性的,朴素、日常简单的事物和观念——犹如那躲避着一切名称的鼠曲草,一切的形容,一切喧嚣/到你身边,有的就凋落/有的化成你的静默……”(冯至《十四行集》)比如,如果希望有一个连贯性的主体,以便能承受“狂风乍起,彗星的出现”,那么,关键是如何形成自己的思维构造和行为方式。这种通过转化引起共鸣的思想资源所建构的个体与时代“洪流”的“最具主体性的结合的方式”,不是将自己无保留地交付某种方向、立场、阵线,“不是瞄准新的可能性一口气飞跃”,“而是确认自己当前的所在的地点和自己的力量,然后一丝不苟地干该干的事,从中寻求前进的保证”(丸山升《鲁迅和〈宣言一篇〉》对鲁迅的征引、评述)。


还有就是对文学的信心。人们熟知的左派批评家说:“只要有人支持‘回归对于语言的敏感’,即使彼此政治立场南辕北辙,也都能在精读细品文学中找到共通点。”[特里·伊格尔顿《如何阅读文学》(台北商周版)单德兴推荐序]。台湾一位左派学者说到他和我的区别,说在文学问题上,他是“灵魂工程师”派,我是“文学自主派”;但是,“我们都把我们的人生体验和某种伟大的艺术世界结合在一起,从而为我们的生命找到某种寄托,这就是文学和艺术的伟大之处,这是我们共同肯定的东西。有了这种肯定,其他差异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”(吕正惠序《阅读经验》,台北人间版),这大概就是文学的超越性吧。


在座的毛尖,她被一位年长的学者友善地称为“小左派”——这里的“小”,不是说分量、价值,指的是年龄、身材。可是我发现了和她同样有着共同肯定的、让“其他差异显得不那么重要”的东西。举例来说,我们都认可 1959 年苏联丘赫莱依的电影《士兵之歌》,那个火车上没有多少台词的舒拉,是“整个 20 世纪最纯洁的姑娘”(毛尖《夜短,梦长》第 165 页,香港牛津版)。


苏联电影《士兵之歌》,1959年在苏联首映


本文原载于公众号“论文衡史”,感谢北京大学出版社、洪子诚老师和“论文衡史”授权海螺转载。未经许可,请勿转载,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,本公众号为非营利性平台,刊发文章仅作为学术研讨使用。

本期编辑:伍晓妍


推荐阅读


洪子诚 | “与二十世纪同行”:变动纷乱中的稳定与信赖


“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个人并不使我难为情”——洪子诚访谈录


访谈 | 洪子诚·后商:十七年及其尾音

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