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“套捐”屡禁不止，看腾讯99公益日治理之难

套捐见得多，但搞得这么明目张胆的，这还是第一次见。

在今年腾讯首个“95”配捐专场里，一个名为“明明”的女生在朋友圈宣称“你做公益我报销”，号召网友“每个微信号最多捐1000”，给一家公益机构捐款以博取腾讯的配捐，事后“统一建群报销”，这一高度疑似“套捐”的行为引发很大争议。

为什么是“每个微信号最多捐1000”？因为按照今年99公益的规则，每人每天可获配捐总额最高为999元，捐1000是一种最大化套捐的组织效率的行为。

如果之后没有什么事实的翻转，这摆明是“薅羊毛”，薅腾讯的羊毛。

众所周知，以配捐为杠杆放大平台上的公益捐赠，是腾讯99公益日的一大特色，此举的效果也立竿见影，腾讯99公益日的公众捐赠额从2015年的1.27亿，一路飙升至去年的23.2亿，增加了20多倍。

但高速增长的代价是套捐的屡禁不止。捐赠文化，尤其是互联网捐赠文化受到了相当的影响。以这位“明明”网友为例，在她的话术里，看不到捐赠背后的志愿精神，看不到对社会问题的关心，倒像是一个组织化的刷单任务：有组织，有目标，有激励，干完一票大家有好处。

“又做公益又报销”，这样的措词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。

捐1000元发捐款证书的操作也非常讽刺，帮忙刷单不仅有得报销，还有证书留念，在这张证书上盖章的机构应该感到羞耻，因为这不仅打了盖章机构的脸，也打了所有签发《捐赠证书》的公益机构的脸，《捐赠证书》这种东西自此再无含金量可言，你在家放一张，人家看了都可以问你是不是有报销。

腾讯公益的反应也不可谓不迅速，9月5日晚间接到投诉，6日中午就发出通报，也是尽力了。

目前，中国社会福利基金会称“遵照处罚决定，全面配合调查”。

事实上，腾讯对套捐的一贯立场也不可谓不强硬。

早在2017年，腾讯公益就提出了“对恶意套捐行为零容忍”，而此后的每一年，都一再重申平台“反套捐”的立场。今年99公益日前夕，腾讯更是详细罗列了过往六年99公益日的违规筹款行为，并提出了强硬的处罚措施，大有一种“你再踏前一步，我马上跟你开战”的感觉。

但效果依然不理想。

“明明”们旁若无人、有恃无恐的晒圈操作，无论是有意还是无知，都可以理解为一种对规则的挑衅：我就这么做了，我看你拿我怎么办。

腾讯也是退无可退，再退，就没有公信力了。

这是一场博弈。

腾讯举办99公益日，自2015至今，已是第七个年头，创造了巨大的社会价值，为了公益慈善行业带来了巨大的增量资源，我们之前也写过很多文章，在此不再赘述。

更加值得讨论的，是问题，是矛盾，是其中的张力。

99公益日一大创举，是在慈善“双轨制”之上架设了桥梁，让有公募权的机构与没有公募权的机构得以携手合作，这开创了一个新的局面。“配捐”是这个模式里的关键一环，没有多达数亿的配捐，不能激发行业的募捐热情，增量就没办法创造，这个模式就跑不起来。

很多人建议取消配捐，因为没有配捐就没有套捐，但这个观点并不是很受欢迎。显而易见，更多的人希望配捐不仅要保留，而且应该加码，让起步较慢，基础不好的公益慈善行业得以快速发展、跨越式发展。

不管怎样，有钱还是比没钱好，发展中的问题可以在发展中解决。

尤其是在如今“共同富裕”的背景下，大平台客观上有压力要大力推动公益慈善事业，削减配捐？不现实的。肯定得加码。

对于腾讯公益来说，难就难在配捐要增加，影响力不能下降，但套捐及其他违规现象要尽可能地压制，最好压到完全没有。

需要注意的是，腾讯公益不是执法部门，即便掌握一些违规事实，它实际上也无权采取什么强制的措施。因此，“警告、公示”、“列入平台黑名单”、“收回其提供的配捐和激励”、“向有关部门汇报，并向公众和媒体通报”这些实际上已经是腾讯公益针对募捐乱象所能拿出的，最强硬的应对措施了。

腾讯已经干了自己该干的，接下来看公益行业有什么反应。

公益行业内部有两大阵营，一是有公募权的，另一个是没有公募权的，99公益日把他们撮合到了一起。这么多年合作下来，目前情况是谁也离不开谁，有公募权的机构需要找人干活，要分包，要规模化；没公募权的机构要借船出海，借壳上市，寻找机会做大做强。

各方都有强烈的意愿要往上走，都在寻求影响力的规模化，“套捐”类似于考试作弊，如果没被抓到，客观上有巨大的收益，因而屡禁不绝。

在这个僵持的局中，有两个角色的态度至关重要，一个当然是腾讯平台，另一个是公募机构。

公募机构在“套捐”这件事上很少说话，但他们如果想讲，应该有很多话可以讲——理论上所有项目都过公募机构，公募机构负有管理、支持和监督的责任，而且所有的钱，包括腾讯的配捐和公众的捐赠，都得先汇聚到公募机构，而后向一线机构分发。包括最后出了事，要背锅也是公募机构先背锅，不能赖别人。

按理说，公募机构有责任，有义务，也应该有足够的危机感，来回应关于套捐的问题。

此前大家都在观望腾讯的态度，现在腾讯表态了，在今年，腾讯不会容忍明显的套捐行为。

公募机构又会作何表示，有没实质性的动作？一线筹款机构参与99公益日的策略会不会有所变化，会怎么变化，会不会有连锁反应？

我们拭目以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