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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姐公园晨跑被爆头枪杀,警方排除所有动机,第二名受害人出现时真相令人吃惊

安非锐 没药花园 2024-04-13

1995年6月10日清早,在美国加州方廷瓦利(Fountain Valley)一个市区公园里,46岁的简·卡弗(Jane Carver),刚刚结束了晨间慢跑,正要返回自己家中。

就在此时,突然从街边一辆车里,跳出一个专门在此等候的陌生男子,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,对简一枪爆头,随即迅速扬长而去。没有劫财劫色,也不似当街随意杀人,这更像是针对简的预谋行凶,可是简的关系网中却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——究竟是什么原因,让这个陌生男子,对素昧平生、毫无仇怨的简痛下杀手?

(本文:11,754)

噩梦清晨


简·卡弗原名简·安·“珍妮”·尼格迈耶(Jane Ann “Janie” Niggemeyer),生于1948年,成长在西弗吉尼亚州一个爱尔兰裔家庭。简热情洋溢、喜欢挑战和冒险,高中毕业后,她通过了空乘招聘考试,20岁那年成为美国联合航空(United Airlines)的一名空姐。

(简·卡弗/右一)

简热爱自己的工作,案发之时,她已经在联合航空兢兢业业地工作了26年,如果没有发生这场惨案,她一定会将这份工作,圆满地做到退休前的最后一天。

1973年,简嫁给了药剂师艾尔·卡弗(Al Carver),艾尔比简年长两岁,工作上同样勤勉出色,案发之时,他在一家医疗保健公司担任运营总监。这对夫妻有两个儿子,长子克里夫(Cliff)和次子贾斯汀(Justin),案发时分别为20岁和14岁,克里夫已经离家,在俄勒冈州波特兰市上大学,贾斯汀则和父母同住。

(卡弗一家)

在克里夫的眼中,母亲是难得一见的“酷妈妈”,她不像一般母亲那样谨小慎微、管东管西,反而对儿子们的爱好充满兴趣,经常和两个儿子一起踢球疯跑,甚至比他们还要享受其中。

艾尔作为一家之主,则性格内向,行事也比较谨慎保守。但夫妻两人相当合拍,小儿子贾斯汀说,父母互补的性格,达成了一种完美的平衡,也让整个家庭,总是充满了笑语欢声。

(简和两个儿子)

这对夫妻在邻里间同样有口皆碑,邻居们回忆,经常会看见夫妻俩一起慢跑。两人的脸上,总是洋溢着温暖的微笑,友好地和邻居们打招呼。

慢跑是这对夫妻的共同爱好。艾尔·卡弗说,最先练习慢跑的是他自己,之后才将这项运动推荐给妻子,结果简比自己更沉迷其中、练习得更加努力,后来夫妻俩还肩并肩跑完了全程马拉松比赛。时隔数年,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,艾尔哀戚的面容上,依旧流露出凄楚又幸福的微笑:“她就是这么一个人,总是那么生机勃勃,总是让人如沐春风。”

(参加马拉松的简)

在云端四海颠簸半生的简,热爱和珍惜着地面的质感,只要是不值班的清晨,她都会用自己的双脚,一寸一寸感受足下的土地,也一日一日,悉心过着自己平凡却脚踏实地的人生。

6 月10日这天太阳升起的时候,并没有任何惨剧的预兆。那是一个美丽的周六早晨,艾尔有些工作需要处理,决定不去跑步,于是,简精神饱满地独自出了门。他们的小儿子贾斯汀,则在二楼的卧室里,美美地睡着懒觉。

(简和两个儿子)

简的跑步线路很固定,她会绕着美丽的英里广场地区公园跑上4 英里(6.44公里)左右。这天也不例外,8点刚过,结束晨跑的简,沿着华纳大道(Warner Avenue),照常返回家中。

就在她转进家门前那条名叫马库斯山街的小巷时,街边一辆1980年代的白色汽车里,突然冲出一个非裔男子。下一秒钟,他将黑洞洞的枪口,对准简的左眼下方,扣动了扳机。

(凶手的车/警方画像)

周围几家居民和附近的行人,都听到了简那声凄厉的哀嚎:“不要!求求你!不要!”

等他们奔到现场的时候,凶手正跳上那辆汽车,绝尘而去。

正在家中办公的艾尔也循声而来,映入他眼帘的,是躺倒在路口花坛里的妻子,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,毫无生气地在玫瑰、康乃馨和雏菊间歪斜着,覆盖着血污和迸裂的脑浆。

(在花坛边跪倒的艾尔)

救护车迅速赶到了现场,方廷瓦利地区医院也近在咫尺,但对头部近距离中弹的简,医护人员无力回天,她在不久后被宣布死亡。

(案件地图)

方廷瓦利是个富裕而宁谧的城市,周边有不少像金士顿、D-Link这样的大公司,绝大多数居民,是有产有业、有家有口的白人和亚裔,这样同质化的中产社区,犯罪率一向很低。虽然方廷瓦利距离长滩和洛杉矶这些高风险地区不过几十分钟车程,但这里仿佛一处世外桃源,鲜有恶性犯罪事件发生。

方廷瓦利警局前警监鲍勃·莫斯利(Cpt. Bob Mosley)回忆说,简遇害之前,最让警方头疼的事情,是如何驱赶深夜在公园里偷偷喝酒的小青年。谁也无法相信,在周六明媚的清晨,总是沐浴在艳阳里的方廷瓦利,瞬间变成了惨烈的行刑场。

主持此案调查的金·布朗副警监(Lt. Kim Brown),带领手下对犯罪现场进行了全方位的勘察,但几乎没有任何收获。凶手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物理证据,他驾驶的那辆白色汽车,同样是随处可见的大众款,几乎无法辨识。最早赶到现场的几个目击者,也仅仅看到了凶手逃逸时一闪而过的侧脸,没有人目睹他的全貌。

(布朗/上,莫斯利/下,Murder She Solved)

唯一值得庆幸的是,这些目击者都比较可靠,证词也基本上相互印证。凶手是一名黑人男性,身量不高,身材瘦削,穿着黑色裤子和高领衫,年龄在30—40 岁之间,发际线比较高。警方综合这些证词后,绘制出了凶手的侧面速写,再根据骨骼和五官结构,推测出了正面的长相。

(凶手画像)

然而,无论是卡弗一家、简的朋友和同事们、还是街坊邻居,没人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。

简遇害后,美国联合航空宣布捐款10,000美元,悬赏简·卡弗的凶手,方廷瓦利的居民和社团也纷纷捐款,最后总悬赏金高达4.5万美元(这在当时是很大的一笔钱)。简的朋友和同事们自发组织了一个“宣传队”,制作传单,和其他志愿者们一起在当地所有商铺和企业分发张贴。

(分发传单的志愿者们)

在非裔人口稀少的方廷瓦利,按理说这个凶手,应该相当引人注目。可是,尽管媒体和社区的宣传铺天盖地,警方却从未找这人的任何踪迹。他仿佛不知从何处而来,凭空闯入了方廷瓦利阳光普照的街角,实施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残杀,之后便杳然无踪——他和简毫无交集、没有抢夺任何财物,这个看似随机且毫无目的的凶案,成了令每一个居民惶惶不安的噩梦。

方廷瓦利警方的调查,从一开始就遭遇了瓶颈。他们详细调查了简的婚姻状况、家庭关系、工作交友情况,但无论哪个方面,都不存在任何可能的杀人动机。

(简的葬礼)

身为丈夫的艾尔·卡弗,自然是警方的头号调查对象,通常和妻子一起慢跑的他,偏偏在6月10日那天偷了懒,看上去的确很可疑。然而,金·布朗副警监和手下深入调查后,没有发现任何罪行的蛛丝马迹,没有婚外情、没有争吵、没有债务和高额人身保险,这对中年夫妻的婚姻关系,幸福健康得几乎不可思议。

确定艾尔·卡弗与案情无涉后,方廷瓦利警方对他进行了测谎。金·布朗副警监回忆说,虽然自己和手下排除了艾尔的嫌疑,他们也需要让民众相信艾尔的清白,不能让他生活在丧妻之痛和流言蜚语的双重地狱里。对一向温良守法的艾尔而言,长达数个小时的测谎,无疑是很羞辱性的经历,但他也明白,这是警方对自己某种意义上的保护。

艾尔·卡弗毫无疑议地通过了测谎,警方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新的嫌疑人,侦查工作从此走向了死角。简的亲友和方廷瓦利的居民们,仍然坚持不懈地找寻那个来去无影的凶手,但案情似乎就这样停滞不前,没有一丝一毫的转机——

(方廷瓦利居民在街边立的告示牌)

直到10个月之后。

黑色电影


时间来到1996年4月10 日,在距离方廷瓦利50公里外的圣克利门蒂市(San Clemente),一个名叫詹姆斯·温格特(James Wengert)的男人,正要走进自己的办公室。

(方廷瓦利-圣克利门蒂)

詹姆斯·温格特时年48岁,是个投资研究员,经营着一家名为“金融搜索”(Financial Search)的工作室,主要业务是为客户调查隐藏资产。温格特总是很早上班,这天也不例外,清晨6点45分的时候,温格特已经将车停在位于皇家埃尔卡米诺南街600号(600 South El Camino Real)的地下停车场,准备上楼前往自己的办公室。

因为时间尚早,停车场里一片寂静,只有温格特自己的脚步声,在寥寥几辆车子中间回响。就在温格特走近楼梯井的时候,一辆车子的车门突然打开,一个陌生的非裔男子挡住了温格特的去路,男子中等身高(175cm)、略显超重(80kg左右),他的手上,端着一把枪:“把钱包交出来!”

温格特赶忙照做,然而,就在他递上钱包的时候,男子对准他的下颌开了枪。

温格特应声倒地,他强忍住剧痛,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,闭上眼睛装死——这个电光石火间的决定,救了他一命。

枪手误以为温格特已死,迅速开车逃逸,听到车声远去的温格特,痛苦地爬行到停车场外报警求救,他被火速送往医院。橙县治安官办公室的克里斯汀·默里警监(Cpt. Christine Murray),闻讯后和手下赶到了医院,办案无数的她,都对温格特能存活下来感到不可思议:

“我之前从没见过有谁面部近距离中枪,还能自己跑去求救的!”

(克里斯汀·默里警监/Murder She Solved)

医生们后来发现,枪手射出的那颗子弹,本应穿过牙床进入颅内,若是那样,温格特必死无疑。可机缘巧合的是,牙口不好的温格特,将几颗大臼齿都换成了假牙,而子弹不偏不倚,正中假牙的钛合金支架,因此减缓了速度——这个万里无一的幸运巧合,和装死这个明智决定,让温格特捡回了一条性命。

不过,温格特的伤势依然非常严重,入院之后,他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。第一眼看去,这似乎是一起升级的恶劣抢劫案,但仔细检视各种细节之后,案情却越来越蹊跷。

(重伤的温格特)

比如,枪手似乎想要抢夺财物,也的确拿走了温格特的钱包,但对他的手表和戒指却置之不理。另外,枪手行动前,一直在自己车中耐心等待,有充裕的准备时间,却没有任何伪装措施,直接以真面目近距离示人,温格特又没有任何对抗性举动,导致犯罪升级几乎说不通。

随着重重疑点不断浮现,这场抢劫,越来越像一场伪装成抢劫的预谋杀人。温格特本人没有犯罪记录,没有令人垂涎的财富,没有沾花惹草的花边新闻,过着似乎循规蹈矩、甚至有点无聊的生活——这样一个毫无犯罪“气质”的人,又如何卷入了一场堪比黑色电影的凶残枪杀案之中?

很快,这个谜团就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开了,苏醒的温格特,亲口说出了仇家的名字:科尔曼·艾伦(Coleman Allen)。

“大慈善家”


时间回溯到1992年,苦于缺少流动资金的詹姆斯·温格特,找到了一家名叫“高端商业服务”(Premium Commercial Services Corp.)的金融公司,委托它做自己的保理商。

所谓保理(Factoring),指的是委托方将其应收账款,以折扣价出售给第三方(保理商),以此获得现金的方式。简单说来,就是温格特将客户尚未支付的发票,卖给高端商业服务公司,公司会先行支付他一部分“预付款”作为流通资金,温格特的客户之后直接向高端商业服务公司付款,收到全款后,公司再将剩下的余款交给温格特,当然,要扣除一定的保理费用。

高端商业服务公司坐落在亨廷顿海滩(Huntington Beach)一家热闹的购物中心,规模不大但颇为体面,并且已经有近10年的历史,看上去运营得相当不错。

(高端商业服务公司)

公司总裁科尔曼·艾伦,同样是一副精英派头,他年纪五十出头,白人,身材高大、衣冠楚楚,言谈务实,显得慷慨豪爽。艾伦出生于美国巴尔的摩,父母经营着一家餐饮公司,1955年,17岁的艾伦加入空军,在服役期间学会了密码学,曾先后在土耳其、希腊和利比亚的美国谍报部门工作。

退役之后的艾伦,曾以密码学家的身份,在美国国务院短暂工作,之后在邓白氏公司(The Dun & Bradstreet Corporation)任职。邓白氏公司是一家国际企业资讯和金融分析公司,艾伦在公司里如鱼得水,很快晋升为顶级推销员之一,加州的橙县,则是他的业务“势力范围”。

1980年,科尔曼·艾伦离开邓白氏公司,成为里维埃拉资本公司的合伙人。这家公司的总裁金博尔·理查兹(Kimball D. Richards)和另一个合伙人罗伯特·伯恩菲尔德(Robert P. Bernfeld),后来都因诈骗罪入狱,但科尔曼·艾伦没有被抓住任何把柄,全身而退后另起炉灶。

(科尔曼·艾伦)

1983年,科尔曼·艾伦创立了高端商业服务公司。这家公司自我标榜为新兴中小企业的扶持者,为它们提供丰厚的资金支持,准入条件非常宽松。总裁艾伦也俨然是个慷慨仁慈的“大善人”,他经常高调参与慈善事业,为有前科的瘾君子和罪犯提供工作,似乎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儒商企业家。更别说艾伦的女儿,就在加州洛杉矶县担任检察官,这对他的人品和高端商业服务公司的声誉,无疑都是有力的背书。

温格特的保理委托,最初似乎一切顺利,但到了1994 年,双方的关系开始恶化,温格特的客户们未能付款,科尔曼·艾伦于是按照之前的约定,向温格特本人追索欠款。

事情到这里,还算是正常操作。温格特应该支付的金额,大约是21.7万美元,但艾伦却声称,温格特还需要为违约的费用和利息负责,按照他的算法,温格特一共需要支付43.8万美元。这个数额是客户欠款金额的两倍还多,本就捉襟见肘的温格特,自然无力筹措。科尔曼·艾伦的态度,一下子变得咄咄逼人,他要求温格特,必须提供个人财产作为债务担保。

温格特本人早已山穷水尽,但他的妻子玛格丽特名下,有一些个人财产。温格特于是伪造了妻子的签名,将她名下的一份房产,抵押给高端商业服务公司作为担保。在艾伦的威逼之下,温格特又不得不为自己购买了一份价值50万美元的人身保险,将高端商业服务公司列为唯一受益人,艾伦这才暂时罢休,同意宽限时日,让温格特慢慢偿还欠款。

(温格特和妻子玛格丽特)

温格特虽然暂时得以喘息,但他也知道,还款拖延的时间越长,利息就会像滚雪球一般不断叠加。温格特于是开始伪造客户的发票,换取高端商业服务公司的“预付款”(相当于用公司出的钱,偿还他拖欠公司的债),这番小聪明很快就被艾伦识破,他立即取消了温格特的抵押赎回权,打算将那份房产据为己有。

之前说过,温格特抵押的那份房产,其实属于他的妻子玛格丽特,他擅自伪造了妻子的签名。1995年2月,高端商业服务公司强行收缴了房产,温格特这才不得不向妻子坦白,恳求她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“慈悲为怀”。

玛格丽特·温格特却不怕科尔曼·艾伦,直接将他和高端商业服务公司都告上了法庭,指控他非法侵占个人财物,橙县法院受理了玛格丽特的起诉,案子计划于1995年6月13日—14日开庭。

(玛格丽特·温格特的起诉书)

因为那份抵押文件是温格特冒名签署,所以并不合法,科尔曼·艾伦大概率会败诉。这件事让艾伦火冒三丈,因为从来没有人像玛格丽特·温格特这样,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。他甚至怀疑,这番操作是温格特夫妻合谋蒙骗自己的“阴谋”。高端商业服务公司的一名员工回忆说,原本就脾气暴躁的科尔曼·艾伦,这一次更是怒火中烧,公开叫嚣着要杀了詹姆斯·温格特。

然而,科尔曼·艾伦似乎并没有什么后续动作,反倒是与玛格丽特·温格特达成了和解,没有对簿公堂,好像奇迹般地消了气。1996年2月,艾伦又找到了詹姆斯·温格特,和颜悦色地告诉他,如果他能为自己免费调查其他客户的财务状况(温格特经营着一家调查隐藏资产的工作室),那就能以此抵扣他的全部债务。

温格特同意了,答应与艾伦介绍的“调查对象”相约会面,然而连续两次,温格特都莫名其妙被放了鸽子。不久之后,艾伦又安排了第三次会面,会面地点是洛杉矶一个废弃的仓库,这次温格特倒是等到了“调查对象”,那个人的手上,端着一把枪:

“你是詹姆斯·温格特吗?”

温格特惊恐地点了点头。

“有人让你来这里和人会面,对不对?”

“是的……”

那个人阴鸷地告诉温格特,是他的“商业伙伴”安排了一起谋杀,命令自己取他性命。

然而,接下来的剧情峰回路转,那人表示,自己今天不是很有杀人的心情,他让温格特把钱包交给自己,然后放温格特独自逃命。他还告诉温格特,自己之后会在仓库里随便开一枪,好让等在拐角处的“同事”信服。

温格特赶忙溜之大吉,当他开车离开的时候,听到仓库里发出一声枪响。之后,温格特打电话就此事质问科尔曼·艾伦,艾伦只说了一句“我不听”,便挂断了电话……

苏醒后的詹姆斯·温格特,将以上全盘托出,他还告诉了警方,虽然自己不认识那个等在停车场里的杀手(和第一次的不是同一人),但他一定也是科尔曼·艾伦派来的。

不过,这些都是温格特的一面之词,橙县警方必须进行全面调查。由于地跨多个行政辖区,克里斯汀·默里警监和手下决定在全加州范围内搜集信息,调查结果则让他们大为震撼。

橙县警方发现,除了自己外,至少还有7个地区的执法机构,在重点调查这个科尔曼·艾伦,他被认为与多起谋杀和谋杀未遂案有关。比如,1995年初,圣费尔南多谷(San Fernando Valley)的工程公司老板桑迪普·森古普塔(Sandip Sengupta),被科尔曼·艾伦用扳手狠狠暴打;1995年8月29日,纽波特海滩(Newport Beach)一家餐饮业的高管贝弗利·J·布莱克(Beverly J. Blake),在停车场里被不知名枪手近距离枪击成重伤;1996年1月30日,好莱坞一家唱片公司的经理巴里·斯科尔尼克(Barry Skolnick),被发现死于日落大道的停车场,胸部中枪,凶手至今不明……

(巴里·斯科尔尼克相关报道/The Los Angeles Times/1996-05-10/P106)

所有这些案件,都有两个共同之处:①所有受害人都曾向高端商业服务公司借贷且无力偿还;②所有受害人在抵押了全部财产后,又签订了人身保险,高端商业服务公司是唯一受益人。

这些人身保险的保额,通常是受害者欠款的数倍,比如巴里·斯科尔尼克,他的欠款是90万美元,科尔曼·艾伦收缴了他的两套房子和录音室后,还逼他签署了价值250万的人身保险;桑迪普·森古普塔的欠款只有10万出头,但险额却高达50万美元……

所有的受害者中,只有森古普塔报了警,案件在加州洛杉矶县法院(艾伦女儿工作的地方)受审,科尔曼·艾伦被判处缓刑三年并接受愤怒管理治疗课程,仅此而已。其他的受害者们,则非死即逃,即使日后警方找到他们调查时,一些人也断然拒绝与他们交谈,战战兢兢地坚称:“艾伦先生是个好人。”

可科尔曼·艾伦并不是好人,他不是表面上那个济贫扶弱的慈善家,而是一个有着黑社会性质的高利贷商人。他以宽松的贷款条件引诱中小业主上钩,以暴力胁迫榨干他们的最后一分钱,再以他们的性命作为最后的“融资手段”,高端商业服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司,很可能是所有暴力犯罪活动的“运营中心”。

(高端商业服务公司的贷款合同)

然而,等到克里斯汀·默里警监和手下前往高端商业服务公司的时候,一则消息却令他们傻了眼:早在4月6日、也就是詹姆斯·温格特遭遇枪击的4天前,科尔曼·艾伦突发心脏病,离开了人世。

杀手中介人


种种证据表明,科尔曼·艾伦和詹姆斯·温格特的谋杀未遂案脱不了干系。橙县警方推测,那个枪击温格特的非裔男子,应该就是受艾伦指使,如果不是温格特极其幸运地存活下来,那么他那份50万美元的人身保险,会在他死后,又为高端商业服务公司进账一笔收益。

然而,令警方倍感挫败的是,案件的核心人物科尔曼·艾伦,偏偏在这个当口离世。虽然警方对艾伦的遗孀芭芭拉以及高端商业服务公司的其他员工,都进行了全面深入的问询,但收获甚微。

科尔曼·艾伦在公司中说一不二,公司的员工大多只负责常规业务。芭芭拉·艾伦对丈夫的所作所为也知之甚少,被警方问询时,她表现出了由衷的震惊,之后她还坚决主张,将公司从巴里·斯科尔尼克那里获得的保险赔偿金,全数交给了他的妻儿。

芭芭拉·艾伦和其他公司员工,都无法提供有价值的线索,那个枪杀詹姆斯·温格特未遂的非裔男子,成了难以破解的谜团——茫茫人海,要去哪里寻找一个无人知晓的枪手?

然而就在这个时候,案情却出现了一个有点黑色幽默意味的意外转折。

1996年4月15日,也就是科尔曼·艾伦去世9天后,有个陌生男人打电话给芭芭拉·艾伦,他在电话那端气势汹汹地叫嚣着:“你丈夫欠我4.5万美元,现在他死了,那就你来还我钱!”

陌生男子的恐吓催债电话,让芭芭拉·艾伦吓得不轻。她聘请了一个名叫大卫·沃肯廷(David Warkentine)的私家侦探,来为自己处理此事,同时还将这一切都知会了警方。

4月20日,大卫·沃肯廷和这个陌生男子见面,并且偷偷地录了像。男子自称“阿莱恩先生”,是个“中介”,他表示在科尔曼·艾伦生前,自己曾为他牵线,安排了一场谋杀,现在艾伦虽然死了,但交易已经达成,所以他来为自己的“客户”(杀人者)讨薪。

(被私家侦探偷拍的“阿莱恩先生”)

这番说辞实在有点荒诞且自欺欺人,就像默里警监吐槽的那样:“如果我是个为了钱就去杀人的法外狂徒,难道还有必要委托第三方为自己讨薪?”这个自称“中介”的“阿莱恩先生”,怎么看都更像是杀手本人。

根据私家侦探提供的录像和信息,橙县警方很快找到了“阿莱恩先生”,他全名保罗·戈登·阿莱恩(Paul Gordon Alleyne),时年29岁,在洛杉矶经营一家汽车修理店。1995年2月初,阿莱恩向科尔曼·艾伦借了3万美元,高端商业服务公司的一个员工记得,阿莱恩根本不符合贷款条件,他曾就此事向老板请示,但艾伦只让他少管闲事。

3万美元到手之后,阿莱恩在加州门多西诺县(Mendocino County),入手了价值2.5万美元的大麻,然后在洛杉矶出售。这笔买卖收益颇丰,尝到了甜头的阿莱恩,很快又向艾伦借了3万美元,野心勃勃地打算再干一票。可是这一次,阿莱恩时运不济,3月6日,他因持有违禁品在加州贝克斯菲尔德(Bakersfield)县被捕,新买的大麻也全部被没收,一下子血本无归。

就这样,阿莱恩欠下了巨款,而且无力偿还,但在高端商业服务公司的档案里,却没有发现他的资料,大概率已经由艾伦亲手“注销”了。警方推测,艾伦应当就是以这笔钱为交换,教唆阿莱恩去为自己处理掉詹姆斯·温格特:“你帮我杀个人,欠款就一笔勾销。”

橙县警方连夜去见温格特,向他出示了阿莱恩的照片,温格特笃定地告诉警探们,他就是袭击自己的凶手,毫无疑问。

(保罗·阿莱恩)

保罗·阿莱恩实施枪击后,才得知科尔曼·艾伦猝死的消息,一向头脑“活络”的他,突然意识到,除了死去的艾伦,应该没有人知道自己是“以杀人抵债”,何不借此机会再捞上一笔呢?

于是他开始打电话恐吓芭芭拉·艾伦,向她狮子大开口,索要“杀人报酬”——讽刺的是,如果阿莱恩在科尔曼·艾伦死后保持沉默,不主动联系芭芭拉“讨/薪”,警方也许永远找不到他的踪迹。

不久之后,保罗·阿莱恩在洛杉矶被捕,警方在他的店里,发现了用过的手枪清洁套装。尽管如此,阿莱恩坚称自己从未杀过人,就是个替科尔曼·艾伦和杀手斡旋的“中介”。默里警监于是告诉阿莱恩,温格特已经通过照片指认了他。

“那也不能说明什么,”阿莱恩狡猾地翻了翻眼睛,故作镇静地表示:“在那帮白人老头子眼里,我们黑人都长一个样好吧!”

默里警监微微一笑:“报纸上只刊登了詹姆斯·温格特的名字和年龄,从没提过他的族裔,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个白人的?”

保罗·阿莱恩顿时哑口无言,停顿了一会儿,他改换了原先虚张声势的无辜者姿态,开始述说自己如何迫不得已,如何原本“人好心善”。默里警监站起身,将喋喋不休的阿莱恩留给搭档慢慢审讯,自己去准备结案。

离开审讯室的路上,默里警监的一个副官感叹道:“这种黑人近距离枪杀白人的案子,还真得挺少见的,我唯一能记起的类似的案子,就是去年方廷瓦利那个空姐被杀的事情……”

默里突然停下脚步,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:科尔曼·艾伦这套“杀人抵债”的手法,设计得相当周密丝滑,显然经过了很多次的“实践”,保罗·阿莱恩又是个顽劣贪婪、毫无良知的人,两起枪杀案的细节又如此相似,有没有可能,是阿莱恩一人所为?

克里斯汀·默里三步并作两步,冲进了办公室,拨通了方廷瓦利警局的电话。

致命弯道


默里警监的电话,让方廷瓦利警方欣喜若狂。近一年来,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着简·卡弗被杀案的线索,但从未有任何进展。简·卡弗的亲友们,虽然也从未放弃,但他们也开始渐渐害怕,这起案子的凶手,是不是会永远逍遥法外。

然而,方廷瓦利警方很快大失所望,因为调查发现,卡弗夫妻和科尔曼·艾伦或者高端商业服务公司都没有任何交集,保罗·阿莱恩的身材和长相,和凶手的速写肖像也有不小的差距。

尽管如此,鲍勃·莫斯利警监和金·布朗副警监,还是抱着一线希望,前往橙县警局,打算亲眼看一看这个保罗·阿莱恩。两名警探从审讯室的单面镜,仔细观察了阿莱恩很久,之后遗憾地对视了一眼,异口同声地说道:“不是他。”

默里也很失望,她注视着两名失落的同行,开车离开自己的警局,内心却无法摆脱一种感觉。也许是多年办案积累的经验,也许是女性执法人员特有的细腻直觉,默里还是认为,科尔曼·艾伦和他的高利贷公司,和简·卡弗的案子,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。

科尔曼·艾伦已死,保罗·阿莱恩虽然不是杀害简·卡弗的凶手,但他是警方目前唯一追查到的“杀手团”成员,默里决定,再重新研究一遍阿莱恩的证词。

阿莱恩的证词相当冗长,大部分都在宣称自己如何“善良”,阿莱恩声称,科尔曼·艾伦本来要让自己杀掉至少六个客户,经过自己苦口婆心地“力劝”,最终减少为一个(詹姆斯·温格特),所以从这个角度讲,自己其实挽救了好几条性命。

为了证明自己的“善行”,阿莱恩还举了一个例子,他声称,科尔曼·艾伦此前曾让自己去杀掉一个名叫伦纳德·蒙迪(Leonard Mundy)的人,因为蒙迪“杀错了人”,但经过自己再三苦谏,艾伦才终于放了蒙迪一马……

“杀错了人”这几个字,让默里警监心中一动,莫非简·卡弗的死亡,是一起误杀?这样就可以解释,为什么在简·卡弗的身上,找不到丝毫和案情有关的线索和联系,因为她本人,本来就不是正确的目标。

那么,如果简·卡弗的死亡是一起误杀,真正的目标又是谁?

简·卡弗死于1995年6 月10日,假设蒙迪就是枪手,为什么科尔曼·艾伦指示他在这个时间点实施凶杀?默里警监突然想起了此前詹姆斯·温格特的证词:

他的妻子玛格丽特,曾将高端商业服务公司告上了法庭,案子原定于1995年6 月13日-14日开庭,这件事让科尔曼·艾伦极为恼火。克里斯汀·默里赶忙调出了简·卡弗遇害时温格特夫妻的住址,结果赫然发现,1995年6月,温格特夫妻竟然也住在方廷瓦利,距离卡弗一家不过几个街区,玛格丽特·温格特虽然没有慢跑习惯,但每天早上,她都会雷打不动地在家附近遛狗——这么说来,很可能玛格丽特·温格特才是真正的目标!

(玛格丽特·温格特)

可是,玛格丽特·温格特和简·卡弗并不太像,她们一个是金发,一个是褐发,这个疑似枪手的伦纳德·蒙迪,真的会糊涂到将车开错了地方,还认错了人吗?默里警监决定亲自去方廷瓦利,实地勘察一下案发地点。

默里警监的车,行驶在405号州际公路上,前往方廷瓦利,需要在布鲁克赫斯特街(Brookhurst St)下高速。这里有好几条相当复杂的弯道,前方的指示牌,也让从未来过这里的默里警监有点发懵:我应该走南出口,还是北出口?

(布鲁克赫斯特街)

就在这时,默里警监突然灵机一动:如果蒙迪也是第一次来方廷瓦利呢?如果他也像自己一样,被这里复杂的弯道弄晕了方向,结果走错了出口呢?

玛格丽特·温格特和简·卡弗的活动区域,分别位于高速公路两侧,但都在华纳大道附近,如果人生地不熟的蒙迪,在下高速时选错了弯道,很有可能会走反了方向,在错误的时间、出现在错误的地点的简·卡弗,则被误认作玛格丽特·温格特,无辜地枉送了性命。

(玛格丽特和简的活动区域)

默里警监将自己的理论,向方廷瓦利警局的同行们全盘托出,之后将调查伦纳德·蒙迪的工作,交给了方廷瓦利警方,自己回橙县为温格特案结案。

伦纳德·蒙迪时年42岁,在洛杉矶经营一家电器修理店,有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,没有暴力前科,但他是个重度瘾君子。方廷瓦利警局调查发现,1995年8 月,蒙迪以自己的电器修理店为抵押,先后向科尔曼·艾伦借了8万美元,警方还找到了蒙迪的贷款合同,上面由艾伦标注了“注销”。

方廷瓦利警方找到了简·卡弗遇害时的目击者们,让他们分别进行列队辨认(lineup),所有目击者都毫不犹豫地指认出了伦纳德·蒙迪。

(伦纳德·蒙迪)

那天深夜,默里接到了莫斯利警监的电话,这个大男人在电话那端失声痛哭:“我们终于抓到他了!”

1996年5月7日,伦纳德·蒙迪在自己的家中被捕。

即便科尔曼·艾伦已死,提到他时,蒙迪依旧浑身战栗,他称艾伦为“教父”,表示他的命令不可违逆。另外警方发现,蒙迪手上有张玛格丽特·温格特的照片,大概是作为“杀人参考”。这张照片像素很低,而且是陈旧的黑白照,蒙迪又并非一个职业杀手,这大概就是为什么,他会将发色不同、长相也不那么相似的两个女人,错认成一个人的原因。

1998年7月,保罗·阿莱恩因谋杀詹姆斯·温格特未遂,被判处29年徒刑;1998年8月,伦纳德·蒙迪被判处终身监禁,不得假释。

尾声

克里斯汀·默里警监,因为在案件中的突出表现,被橙县警方授予功绩勋章(Medal of Merit),但她将破案的功劳,归功于简·卡弗的亲友和方廷瓦利的居民们:“如果不是他们在一年多的时间里,坚持不懈地让这起案子保持着媒体关注,我的副官大概不会记得这起案子,也不可能点醒我,让我意识到这两起案子的相似性。

审判结束后,方廷瓦利的主妇们,举行了一场“简·卡弗”马拉松比赛,以此纪念那个无比热爱奔跑、无比热爱生活的简·卡弗。

(简·卡弗马拉松比赛)

庭审期间,简的大儿子克里夫,见到了杀害母亲的凶手伦纳德·蒙迪。在克里夫之前的想象里,那是一个为了钱去杀人的冷血凶手,但他看到的,却是一个充满恐惧的空壳:

“当然,他绝对不可原谅,让我觉得遗憾的是,所有这些罪恶的源头,那个名叫科尔曼·艾伦的罪魁祸首,却没有遭受一丁点的惩罚。”

克里夫和贾斯汀如今都已结婚生子,但他们仍然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母亲:

“如果她还活着,估计会成为一个精力旺盛、特别可爱的老太太,她会和父亲白头偕老,无比享受着每一天的人生。”

兄弟两人决心,要像母亲那样,继续积极地生活下去。只是,那个最会为此感到欣慰和骄傲的人,却永远无法为此绽放灿烂的笑颜了。

(兄弟俩和家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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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资料:

PEOPLE v. ALLEYNE (2000), Court of Appeal, Fourth District, Division 3, California. No. G024061.

PEOPLE v. MUNDY(2023), California Court of Appeals, Fourth District, Third Division, No. G062196

Murder She Solved: True Crime, S02E01, A Deadly Turn, 2011

The Real Murders of Orange County, S01E01, Wrong Turn, 2020

The Los Angeles Times, 1995-06-11, P35

The Los Angeles Times, 1995-06-13, P15

The Los Angeles Times, 1995-06-12, P102

The Los Angeles Times, 1996-04-11, P116

https://www.findagrave.com/memorial/236886725/jane-ann-carver

https://www.latimes.com/archives/la-xpm-1996-05-11-mn-3004-story.html

https://www.latimes.com/archives/la-xpm-1996-05-09-mn-2319-story.html

https://www.latimes.com/archives/la-xpm-1998-aug-01-me-9059-story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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