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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刚:苦中作乐

兵团战友 2023-02-21




1965年9月4日,我们乘着西去的列车,离开天津奔赴了祖国的大西北一甘肃农建十一师一团六连。从那时起我们在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安营扎寨,开垦荒地,开始了忘我的战天斗地。我们秉承了兵团人自强自立,吃苦耐劳,团结向上,顽强拼搏的精神,为了保卫和建设祖国的大西北奉献了我们的青春。岁月荏苒,转瞬五十四年,我们两鬓皆白。但无论我们的身份角色如何转变,无论身在天南地北,都常常梦回戈壁,都思念朝夕相处的战友,任何有关兵团生活的往事都能让我们津津乐道,因为我们情系戈壁,我们是六连人!我们有患难与共的战友情!


《情系戈壁》书摘


网络配图


苦中作乐


王  刚




我想讲的,不是纯美的音乐,而是我们成长的记忆。因为我根本就不懂音乐。每到休息日的前夜,二排的张伯生就拉起二胡,《江河水》或者是《二泉映月》它们的旋律飘荡在连队的上空,它低沉而缠绵,如泣如诉。带着你的思念,以及无限的遐想,绵绵不绝的回忆,不断的升往空中,一直飞向远远的家乡。很多人会不自觉的放下手中东西,凝神的在聆听,有的女生暗暗的流泪。我们已由青葱少年已经成长为青年,因为我们已经戍边几年了,面对现实的生活都在思索着未来。



初来时的激动,火热的头脑都归于理性了,美丽的谎言和许诺都已经无效了。兵团转变成高压的态势。10天一休息的大礼拜,让你无暇顾及其他,光衣服就够你洗的了。每天劳动之后,晚上就是政治学习,乱纷纷你方唱罢他登场。回到宿舍刚刚洗漱完毕,值班的就开始在每个班的门前催促熄灯啦。六连已经更换了几任指导员了,没法管住这一群人。据说还有19连也是如此难以管教。因为你刚说完第一句,下边已经知道你第二句的内容了。苦闷和彷徨之间,只有这无形的音乐才能吸引你。而语言又那样的苍白,无法完美的叙述音乐的魅力。那是泉水和月亮的对话,细细绵绵的絮语就像我们在和自己的父母的长谈,隔空的相望。



庞力平的笛子同样也够演出队的水平,只是强中更有强中手,团部的笛子手叫刘同庆,曾经在天津的塘沽区以《扬鞭催马运粮忙》一曲获得名次。两人经常切磋,成为好朋友是后话了。一次师部的演出队到一团来慰问演出。大家从连队到团部8里路跑去观看,想必比团部的演出队更技高一筹了,看完演出后,大家兴奋地又深一脚浅一脚的返回来。庞力平愤愤的说,师部的笛子手欺人太甚,吹得曲子少了一段,以为我们都是外行了。跟我们讲也是白讲,我们根本就不懂,后来找到刘同庆一聊才知道。师部的笛子手姓关,号称“塞外关笛”,和刘同庆盘道的时候知道《扬鞭催马运粮忙》的难度,所以心中难免有些发怵,在演出时一抬头就看见刘同庆在台下,向他点头示意,一时方寸大乱,吹着,吹着就乱了,结果草草收场。让我这个音乐的门外汉也知道了这一段音乐的趣闻。


我和庞力平一起到安西总干渠施工,茫茫的戈壁灘上,举目一片苍茫,工作极其艰苦,条件也是极差,各连队抽调的干部统统降一级使用,并且鼓励火线上入团入党。可想而知当时的工作有多么艰巨了,是为安西城铺设一条饮水的总干渠。当时抽调四团的演出队慰问演出,庞力平非要我陪他在演出前看看演员们,我知道他又想看看四团的笛子手了。也是机缘巧合,正好和这位笛子手不期而遇。在这些演员面前我一向是有些拘谨,而又高又胖的庞力平却嘻嘻哈哈。笛子手好像自言自语“好久不吹了,嘴唇都厚了”,庞力平立马就在我的耳边说“屁屁!”,等到他的曲子一响起来,还没有听完一段,庞力平拉着我就走。一边走一边说,“我要治治他。”我是莫名其妙,不知庞力平卖的什么药。


晚上演出结束了,庞力平拿出笛子,然后对大家说“谁也不许说是咱宿舍吹得笛子,谁说我吹的我跟他翻脸。”,随后悠扬的笛声传出宿舍,单吐、双吐、滑音、抹音,不一而足,刚听上瘾就嘎然而止。四团的笛子手循着声音就找来了。这时我才知道,音乐的演奏水平立见高下,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明白。光宿舍就有十多间,还有女生宿舍、连部、仓库、食堂。够小子跑的,结果也没找到。庞力平后来离开甘肃回到内地,在勘探局一个大单位成了一名笛子演员,还学会了长笛(西乐)。


张桦是一个颇具毅力的人,他要用音乐改变自己的人生。当样板戏流行的时候,他要学习京胡,调到团演出队。当时已经有一位京胡演员了。张桦求师问道,回来不停地苦练,噪音已经对同宿舍的人习以为常了,大家午睡的时候照睡不误。张桦在琴码上放上一块塑料,减轻声音,同时还练小提琴。一切都从头开始,谈何容易啊。要学会五线谱,不停的拉练习曲,除了生活和工作的必须,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拉琴。冬天的时候,琴声已经柔和了,他把手放到冰水里,让手的筋收缩,然后继续练。日复一日,他如愿的调到团部的演出队,并在队里找到了他的另一半。时至今天张桦仍然在老年大学学习京胡,连续五年没有间断。常常是张桦拉琴,夫人唱戏,真是琴瑟和谐。



到现在张伯生已经不再拉二胡了,当时他的琴技已经到了纯熟的地步了,满弓拉到底,曲子绵绵不断,在空旷的夜晚不停地注入你的耳朵,敲击你的鼓膜,叩击你的心灵,随之旋律你不停的上下。那是代表我们当时的苦闷和彷徨,是一种心声的自白。让人经久难忘,虽然30年已经过去了,但那声音,那场景,那心境时时又回到你的脑海中。


庞力平笛子的趣闻,是我们年轻的一代倔强好胜,但又不适张狂。对自己的喜好孜孜不倦的追求,如果给我们一个更大的平台,我们可以发挥更大的能量,于人于己不是更好吗。返回天津以后,有的人经过奋斗成了厂长的就有好几个人,有的升为副教授、教授、有的到海外发展,也站稳了脚跟。我在此也不罔言,这些都是真实的,六连和十九连这两学生连队却是有些与众不同,也是饱经磨难,都是被裁散了,叁了许多沙子。


张桦的故事就不必赘言了,他是我们的一个缩影,我们每一个返回天津的人都是从头开始的,走人生的第二步。人到中年又重新起步,何等的艰辛,个中滋味只有我们自己知道。我们具有戈壁红柳的坚韧、有着顽强再生的能力、我可以大声地说,我们无愧于这个时代。在我们的身上还保留着谦和、自爱、坚忍的性格。这一切的一切让后人去评说吧。


2013.9.20晚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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