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院里的狗/孙阳

黄堡书院
2024-09-24


院里的狗

孙 阳


我已记不清那是几月份的时候了,只记得那天的天气倒是不错,阳光慷慨地挥洒在路上,路面看起来清新了不少。单位后院的停车场上停满了车,前挡风玻璃在日头的照射下,闪动着耀眼、迷幻的光,使人有种想要奔跑的冲动。停好自行车,从车棚出来的时候,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我扭头一看,原来园子里月季花的下边,有一只小狗。

它应该是有两拃来长,整个身体黄黄的,毛茸茸的,肉球一样,像商场里的玩具公仔。我蹲下身子安静地看着它在月季花与松树之间跑来跑去,动作敏捷而活泼,时而用爪子试探着落下来的松针,时而将自己的身体在树下松软的黑土里蹭来蹭去,不时发出兴奋的叫唤声。一个松果掉落下来,它被吓了一跳,整个身体猝然颤抖了一下,然后一窜身跑开了。
我喊了声,小黄———出来!过了几秒钟,从冬青树底下探出了一个小脑袋,朝我这边望。我接着喊,过来———小黄!它就跑了出来,离我约两米远处继续望着。我心想,难道它真的叫小黄,听到我喊它名字啦!毕竟在我们村里,黄颜色的狗不是叫小黄就是叫大黄,看到黑狗喊它小黑准没错。我往前走了两步,刚要伸手去抚摸,它又一下子跑开了。

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陌生人,肯定也像小黄一样害怕过,只不过那时候稚嫩的记忆没有把这种情绪记录下来。如果一只狗来到这世上不久,还未曾亲近、依赖过人类,那么它就有理由去害怕和恐惧外界的一切非同类,同样,如果它过多的相信、依靠人类,那么它就不会拥有独自面对突发状况的能力,势必会给自己带来灾难。

之前我在乡下的时候养过小狗,也懂得如何与它们相处,后来在外上学,留在城里工作,便没能有机会再养,自然也就生分了。尽管时常在路上看到成群结队的小狗疯跑玩耍,嬉戏打闹,但我还真是没在意过它们。然而这次不同了,一只小狗在我们单位院子里安家,让我再也无法忽视。我便时常跑过去,看看它,时间长了,我叫一声小黄,它就跑到我脚下,绕着我的腿转圈圈,我刚蹲下伸出手,它还是一下子跑开了。

就这样,我每天上班,小黄也开始玩耍。我跟同事时常会在院子说起小黄,说它长大一些了,跑得也更快了。我们也会丢给它一点吃食,楼上的同事还经常给它喂肉吃。每每这时,就见小黄欢快奔跑,兴奋地吃起来,似乎对眼前的人充满了感激。
慢慢地,小黄开始信任我了。我蹲下抚摸它的脑袋,轻轻挠它的脖子,它也不再害怕了。甚至当我走进大门时,它会摇着尾巴跑过来,让我无比感动。
慢慢地,小黄越长越大了。不知什么时候,院子里的小狗也多了起来,它们看起来和小黄差不多一样大,有时候两三只,有时候四五只,成群结队地奔跑玩耍。我知道它们是小黄结交的朋友,到了青春期,它们也开始谈恋爱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,有一天,同事们在院子里谈论,说小黄生了几个小狗娃,大家都朝园子里瞅,寻找它们的身影。能够亲眼见证新生命的诞生,是一件无比幸福且幸运的事儿。这是一份难得的生命体验,让人激动并欣喜着。

后来,我便看见小黄的队伍里多了四个小家伙,它们扭动小小的、肉肉的身体,迈着小碎步,十分可爱。它们跟在爸爸妈妈的身后,开始好奇地张望这个新鲜而又复杂的世界。做了妈妈的小黄,看起来比以前沉稳了许多,它不再撒欢似地奔跑了,而是时常追着几只闹腾的小家伙,小心呵护着它们。

有一回,一辆汽车开进了院子,司机老远看到那几只狗卧在停车位上晒太阳,他随口喊了一句,碾死你们这些畜生!小黄好像听懂了他的话,一下子抬起身子,朝着小家伙们叫了几声,慌忙逃窜了。司机停下车后,小家伙们又跑了出来,只见小黄飞奔着,叫唤着,拦在了前头,仿佛在呵斥它们,别乱跑,要听话!

我当时走到院子正准备倒垃圾,刚好撞见了这一幕。我想,小黄也许心里比谁都清楚,它看到过进进出出的每一辆车,记住了来来往往的每一张脸,他们笑着,乐着,愁着,闷着,急着……反反复复,平平淡淡。
之后的每一天,小黄更忙碌了,一边带着小家伙们找吃的,一边教它们一些生存的技能和处事的方法,直到孩子们慢慢长大,逐渐强壮。
后来,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几只小家伙,也没有看见那几只大狗的踪影了。听同事们说起,它们是被动物收容所还是什么自发组织的机构来的人给弄走了,我记不大清,至于什么原因,大家也说不清楚。只剩下小黄孤零零地蜷缩在冬青树底下,整个身体看起来消瘦了许多,像迟暮的老者般有气无力地眨巴着眼睛,不时发出轻微而悠长的哼唧声,听得人很是难受。
又过了段时间,小黄也不见了,听说和它的孩子们一样,也被人弄走了。
我曾写过一篇名为《村里的狗》的散文,四千来字,后来发表在《美文》杂志上,写的是生活在城里的狗与生活在乡下的狗截然不同的命运,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,穷人家的狗自然也得早看门。可这生活在大城市的狗,本以为可以儿孙满堂共享绕膝之乐,在高大的松树下,在开满月季花的后院里自由玩耍、快乐过活,它怎么也不会想到,这里的江湖,竟没有它们几只狗的容身之地,真是应了那句“打狗还要看主人呢”———文明的人类是不允许没有主人的它们自由地存活于大自然的。
一张大网扣住身体,它们便被人装进笼子,塞进小车带走了。它们接下来的日子是福是祸,是否还有机会团聚?它们将如何走完这狗的一生?我不得而知。我想,我再也不会有机会听到它们的叫唤声了,更不可能看见它们的身影了。
如今也终于再也没有人谈论起那只叫小黄的狗了。 

孙阳,男,1991年生于陕西铜川,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。有作品见于《时代报告·中国报告文学》《延河》《南方文学》《美文》《陕西文学界》等刊物。有小说入选年度选本。曾获“陕西青年文学之星”荣誉称号。

来源:铜川日报 2020年11月18日  黄堡书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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